【长光】活在万世的孤岛(2)(全文完)

很放肆:

双人夫设定,涉及不伦,狗血,慎入。




周五,由于白天下过雨,虽然到傍晚已经停了,空气还是闻起来潮湿,堂本光一带了伞,西装如果弄湿很难打理,自从……现在他都是自己洗衣服,妻子也渐渐不太做家务了,有时候回到家满室狼藉,除了拖着工作了一天疲惫的身躯收拾屋子之外也别无他法。


想来人的改变虽不是无迹可寻,却也是无法预料。光一把妻子随手丢在床上的化妆品在梳妆台上一一摆好,这样想着。自己想娶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女人,或者说不是这个女人。怎么会有人彻头彻尾地改头换面,变得让自己几乎不认识呢。


“遇到了什么好事吗?”


“能有什么好事。”长濑叹一口气,“今天要早点走,回家陪老婆吃饭。”


“那么,走好哦。”


在公司里也可有可无的样子,长濑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。


路上接到老婆电话,长濑腾出一只手接起来,小心把车开到路边停下。


“明天要带绚也去看学校,要早起,应酬不要太晚。”


“知道了。”


“少喝点酒。”


“知道了。”


“说过很多次了,开销也要节省一点了,绚也马上要上的学校很贵……”


“……我在开车。”


“你在不耐烦什么,一说到这些事你就这么不耐烦,这应该是父母双方的事,现在却只有我在操心……”


长濑挂断了电话,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,又直起腰来,点了一根烟。


 


光一在门外敲了敲门,脚步声后锁舌喀嗒一声,门开了。


长濑只穿着袜子,局促地赤脚站在地上,高大的个子撑着合体的衬衫,对视的一刻看得出多少有点退却的意味。


光一假装什么也没看到,笑了笑说:“你不让开我怎么进去?”


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烟头,可以看得出是长濑早到后经历过心里挣扎不可避免的留下的轨迹。


还是要假装没有察觉。光一想。


上一次可以说是酒后失态,这一次呢,恐怕只能说是鬼迷心窍了。


本来呢,各自有家庭,有不错的经济能力,在社会里摸爬打滚这么些年也站稳了脚跟,他们没什么必要走这一步,都不是什么怕寂寞的人,找借口说是寂寞也说不过去,说是互舔伤口又太过矫情。


过了那个年纪了,过完生日,距离四十岁就只差一年。


光一看着窗外,又开始下雨了,雨点打在玻璃窗上,把灯光切割得很破碎。


应该过得乐观一点。光一想起结婚前妻子这么跟自己说。


那时候她的笑容,和前几天他无意间见到妻子偷偷跑去阳台接电话时的神情那么相似。


有时候婚姻或许真的只是一场美好的诈欺,不知是谁欺骗了谁,或者说此生所爱都难以长持。他又在想,那么长濑呢,他也会是这样吗?


关于这段特殊的关系,他们约法三章,不留下痕迹,不提起各自的生活,也不去干涉对方的生活。


虽然越界无可厚非,还是要保有一定的底线,很像光一的作风。长濑点头应下了规章条款,也就是认下了他们的关系。


他们走出旅馆的时候,空气还显得湿闷,断断续续的大雨还远远没有落透,然而到底是没有继续下雨,两个人的车都停在不远处,碰巧是同个方向,他们踩着水花从沿途的店铺路过,一路穿过街道。路灯把地面照得黑白分明,苍白像湿气氤氲,阴暗又像鬼魅丛生。


堂本光一先找到了自己的车,他坐上车,摇下了车窗,向长濑打了个手势,示意自己先走了。


长濑站在车边点了点头,一手还插在兜里,头发不知道怎么的,有点乱了。


这画面让堂本光一有点忍俊不禁,像是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长濑,插着兜,在车站跟他挥手道别。


而长濑皱着眉,带着一种想让他留下又不能让他留下的烦恼模样。


是温存过后荷尔蒙在大脑中留下的,虚幻的爱的错觉。他们都再清楚不过。


这件事似乎比任何事都来得顺利。


因为都是男人,不用担心香水口红和长发,回去也用不着面对妻子的盘问。


哪怕沾上了古龙水也可以说是客户或是同事,男人之间,撞到肩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问题,就这样相安无事也不错,一来二去,那个地方也就成了老地方。


算是一个可以稍稍喘息的地方。


不提彼此的家庭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减轻负罪感这样简易的理由,虽然知道此举自私又懦弱,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打着情爱的念头想要获取多一刻的休憩时间。


起码在这一段时间里,他们是可以忘记整个世界的,剩下的只在这一间房内,只要少许的克制就好,克制住亲吻的程度,拿捏好手指的力道。


只是肉体关系就没什么大不了,只是好像也做不成朋友。


可是本来不就是如此,互诉衷肠后的亲密友人再怎么小心相处也终究是变了味的酸果酱,不论是涂面包还是做煎饼都难以下咽,更有可能吃坏肚子。


更早的时候,光一就已经放弃了和长濑做朋友。只是当年早就和对方失去联系,贸然找过去只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自我意识过剩。


现在就很好,不谈爱情,各自不知什么境地,总之对友情也默契地缄口不言。


成长总是有益的。


然而又不是样样都有益。


 


手机上显示一点十四分,长濑智也已经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做报表。


下班时长濑顺路去取定好的玫瑰花。


这时代浪漫已死,但做做普通的场面工作却也未尝不可,毕竟是结婚纪念日。他知道妻子的脾气,买什么名贵的礼物又一定会抱怨他花钱大手大脚,不知节俭,自然而然地又扯到儿子今后的学习、生活。说不清是物质限制了思想还是浪漫本就需要资本,长濑智也现时总算明白了贫贱夫妻百事哀,如果悲哀可以论斤卖,恐怕现在就已经是家财万贯。


他也怕自己被困在这个工作这个位置上一辈子,永无出头之日,可现况就是他用了全力还是陷在泥沼中动弹不得,还要时常在这泥沼中接收妻子的抱怨和不满,窒闷的感觉极少消退。


幸好只是一束玫瑰而已,应该能够恰当地使妻子开心一些,又不至于昂贵到触怒她。


长濑觉得自己可能是神经过于紧张了,也过于小心了,对待妻子的态度反倒像是对待哪一个至关重要的客户,或是哪一位严厉而苛刻的上司。


才取到玫瑰,手机响了,项目预估部分突然出了问题,要长濑立刻赶回去,长濑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把花放到后座,再开车折回去。


重新推倒再做一遍,幸好人到得很齐,一晚上通宵总来得及赶上明早八点。


长濑困得撑不开眼,身边的女同事推推他的肩,递过来一支眼药水。


“谢谢。”长濑说。


女同事只是笑一笑,转回去继续埋首工作。


女人和男人一样拼。这个世道。长濑想着。


最后还是彻夜不归了,玫瑰在后座被压得变形,长濑把车停好,从后座上把花取下来,花瓣皱缩凋零得一片凄惨,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,随手把花扔进了垃圾箱。


回到家里妻子也没有表现得多么特别,长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。


只是到夜里要睡觉之前,漆黑一片里,妻子说:“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来呀?”


语气比平时温软得多。


长濑这时却哽住了,沉默了片刻才回答:“抱歉,突然要赶回去加班。”


于是他又听到妻子叹了一口气,道:“昨天是……”


“抱歉,我忘记了。”长濑打断了她。


“不要一直说抱歉。”


“……睡吧。”


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也只是让他心里更加地烦闷,多说也无益。


 


午休时又接到父母的电话,说是联系上了许久不见的熟人,对方又恰好是某间医院的医生,想抽空与他见一面。


想也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托词而已,父母究竟有没有医院的熟人他也不太清楚,不过这么大费周章了,自己还是不能去见一见,心里总有些愧疚。


毕竟是自己一开始决定主动揽下这件事的所有责任,圆谎比想象中稍微辛苦了一些。


妻子的父母最初还会给他介绍一些医生或是自我疏导的什么偏方,光一大部分都拒绝了,到之后便不再管他,甚至是冷眼相待。


也许如果不是他碰巧撞见,是不会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娘家人安排下与别人相亲这件事的吧。


现在妻子似乎与某个男人互相有了好感,通话越来越频繁,也常常打扮得很漂亮出门,即使在家也一直捧着手机发信息……


然而即便他察觉到了,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话。


手机收到一条信息:离婚吧。


是自己后知后觉,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机了……只有信息,是她的风格。光一想着,没有回复她,给长濑打了一个电话。


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又见面了,这样的见面两方都已经习惯且熟练。


今天的长濑显得有一点急躁了。


做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住力道,更没有去管光一已经经过抑制的哭泣。


情潮里做什么似乎都不会太丢人了。


也许是结束后光一脸上的泪痕实在是很显眼,表情又显得……很可怜。


长濑智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光一脸上的表情可怜,所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对不起。”


堂本光一躺着喘气,等缓过来一些,去洗了个澡,回来穿衣服时才说:“没关系,对我来说也是好事。能不主动地哭一场。”


长濑没有再说话。


光一心里明白长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,现在他连朋友都不算,没有什么提问关怀的资格,更何况他们的约法三章明文规定,再多的好奇也不许他问一句。


但是这时候,情欲过后的片段,偏偏让他特别想试试犯规的滋味。


因此他真的带着这一点狡黠开口了:“我要离婚了。”


说话时面无表情,好像在说别人的事。


长濑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吃惊和矛盾。


这表情好傻。


堂本光一这就忍不住笑了,长濑这个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很傻。


他笑着说:“我这样是不是有点犯规?说好不触及彼此的生活……但是你可以放心,也不全是为了你,几乎完全不是为了你。”


“是我……我们自己的问题。”堂本光一用这一句当总结陈词,坐在椅子上,把烟灰缸拉得近一些,往里面倒一些水,点起一支烟。


 


离婚是一件很快的事,递交离婚申请那天他第一次给妻子买了花,结果反而被妻子说了:“这么久,你不知道我是花粉过敏的么?”


现在已经是前妻了。


妻子再跟他离婚后很快和别人结婚了。关于这件事光一其实不比别人知道得晚,只是他连请柬都没有当成一回事,看到照片的时候竟然出神地想,这位新郎比自己更能与她相配。


而流言的发散速度远超他想象,很快周围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,对他充满了同情与不可避免的揣测。


揣测他早就习惯了,只是同情……


有什么值得同情的,就算是出轨也是我在先。堂本光一近乎自残地这么想道,却犹觉得不足,这颗心怎么才能痛起来,怎么才能刺痛自己,他把所有低俗下贱的贬义套用到自己头上,手里握着尖刀一刀接一刀地刺,满手血污却依然不痛不痒。


像是欢庆日里手足无措的浪人,睁着眼,仿佛丢失了所有的感官。


 


上一个项目完成得很出色,长濑作为上司临时起意确认的担当者算是立了大功,受到不少褒奖,恰逢上级课长跳槽,也终于有了右迁的机会,很快就要升任课长。


妻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喜悦溢于言表,长濑也趁机带着妻子和绚也全家出去下馆子好好庆祝了一番。


这也可以说是生活逐渐变好的第一步吧。


办公室的同事们也都嚷嚷着要他请客开庆功宴,长濑心情颇佳,当然也答应了,奖金虽然不厚却也够吃上好料理,多余的还可以给儿子买一些之前一直手头拮据没答应的玩具。


吃饭的时候长濑晚来了一步,大家也没有等他,已经热闹开了,开了几瓶清酒,桌上还有凌乱的啤酒杯。


这种时候还是要烤肉吃得尽兴。长濑落座脱了西装,也叫了一杯啤酒。


这样大家都玩得尽兴,也不错。


坐在长濑身边的恰好是那位给他抵眼药水的女同事,是叫宫泽吧。长濑还没有怎么喝酒,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不太高明,怎么会不记得整天要看到脸的人名呢。


宫泽似乎不太对劲,脸色显得很差,长濑跟同事喝着酒吃着肉,想着大概也轮不到他来关心,转眼就忘在了脑后。


“等到你升任课长,会不会就不常见到了?”


“怎么会,也不过是正好有个空缺。”长濑笑着说。


“你小子,是运气好哦。”另一位男同事似乎是已经醉了。


他比长濑惨,勤勤恳恳得秃了顶,还是光棍一个,然而努力工作至升迁的这条路似乎这辈子都看不到头。


长濑理解他的苦处,又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得那么深刻,他比自己之前的境况还要窘迫得多,最可怕的是已经将诸如此类的窘境当作惯常情景机械式地对待。


他还是幸运的。长濑想。


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堂本光一。


他其实不常会想起堂本光一,就像光一给他们两个定下的规矩,走出那扇门之后能装做陌生人最好,再不济就是点头之交,尽可能连脑海里记忆力都不要出现对方的影子,要不然的话,睡过的同一张床垫,靠过的同一个枕头,共享过的呼吸或是体液,都会不可避地成为二人思想中恐惧的源泉和正常生活的累赘。


可现在的长濑智也就是在酒过三巡后想到他,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光一,首当其冲的是少年时候在他面前笑得五官皱起来,像一只没长开的猫咪,因为喜欢的赛车手出了事故,跑到他的房间来靠在他的背上呜呜直哭。还有现在的这个光一,他的眼神,他的面容,他的声音。


现在这个离了婚的光一。光一怎么样了呢?


很奇怪,也许是那个约法三章的效力太强,他甚至都从未起过去问候一声的念头,尽管通过老同学辗转知晓他的现况,比如他妻子过于心急的再婚,他一开始确实还有些愤怒,这样的事这些人怎么就能如此轻松地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,遇见谁都要夸大其词地说一遍,还化身旁观全程的精密摄影机,将明明是无端揣测的细节婉转说明,加之分析得条条是道,一副可信度极高的模样。


然而他知道知道自己纵是多么愤怒也没用,他没有任何立场去为光一愤怒。


他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想过要去做。


庆功宴提早结束了,因为女同事们为了要早起上班都要提前离开。


持反对意见的只有宫泽一个,宫泽喝得太醉了,举着酒瓶强烈要求所有人都坐下,再喝几个来回。


结果就是,最后送宫泽回家的棘手任务落到了人高马大又正巧升迁的长濑头上。


好不容易拜托了其他女同事将宫泽搬到后座上并扣好了安全带,长濑跟他们道别,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。


宫泽像是过了发酒疯的时段,在后座很安静,像是睡着了。


而长濑在后视镜中无意地一瞥,却发现了她满脸的泪水。


他只是把纸巾盒向后递过去。


宫泽也一声不吭地接过了纸巾盒,连谢谢也没说,大声地擤鼻涕。


然后渐渐地,哭声也越来越大了。


长濑把音乐声扭得大了些,虽然也盖不住哭声,至少会让她不那么尴尬。


等到宫泽终于平复下来,她说:“也没什么,他把我甩了。”


然后目的地到了,宫泽下了车,还是醉醺醺的,这次好歹知道向长濑挥手说拜拜。


长濑开着车,想着刚才嚎啕大哭的,变得十分丑的宫泽的脸,又想到了曾经只在他面前大哭的光一。


路灯太亮了,让这个城市没有入睡或是将要入睡的痕迹。


长濑智也拨通了堂本光一的电话,在三支车道中选择了不是回家的那一道。


他们这样见面好像也不算很久。长濑想,但为什么却觉得有半辈子那么久。


光一来得很快,像是接到电话就立刻马不停蹄赶来了。


像他们每一次见面一样。


不一样的是,这一次他们没有做。光一看到长濑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他们今天不会做了。


长濑先开了口:“我们以后不要再……不要再……”


“结束了。”光一说,“是吗?”


“嗯。”


他和长濑的秘密持续了半年,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,他听说长濑升职,由衷地为他高兴,同时也坦然地预料到并接受了这个不早不晚的时机。


正好他们彼此互相理解却又不了解,这之间利害也就不需要被剖析毫厘擘肌分理。


长濑又深吸一口气,终于做好了准备,酝酿好了台词,相当正式地开口了:“对不起,我们到此为止吧,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。”


堂本光一笑了:“这样啊……”


无论是长濑和光一都是相信的,他们之间有默契这回事,哪怕他们各自生活,将要形同陌路。


所以光一先离开了。


而长濑难免还需要有些未过时效的留恋。


 


 


时间过得很快,无论你愿不愿意,每一秒你都在输给它,只是壮丽洪流里微小的一粒沙土,被推着不断前进。


绚也上了好学校,长濑换了更好的车,下一步的目标是换更大的房子。


长濑智也也在亦步亦趋地跟上这个时代的速度。


他刮了胡子,今天有一个会议。


当他行驶过一个十字路口,在等红灯的人群中,并不是出于他本意地,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陌生却熟悉的身影。


堂本光一站在人群中,还是他熟悉的在想什么却又没有想什么的表情。


还是很好看,两年过去了也没有多大的变化,只是头发稍微剪短了一点。


也不知为什么,很突然,长濑的眼眶就红了。


等穿过下一个绿灯,他紧紧握着的方向盘上也不过是,不过是……


多了一滴水。




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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